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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色彩專欄】妝扮美的色彩 | 曾啟雄
September 19, 2014

根據唐人宇文士及寫的《妝台記》裡,提到的「始皇宮中悉好神仙之術,乃梳神仙髻,皆紅妝翠眉,漢宮尚之」中的內容,說到秦始皇的宮中,喜好神仙術情景,連人的打扮也變成了當時想像的神仙裝扮。當時所謂的神仙妝,就是把頭髮梳成神仙髻、臉部是佈滿紅妝、眉毛塗成翠色,這樣的裝扮一直流行到漢朝。
人在富與貴後,大抵會開始關心生死的問題,尤其皇帝,死亡就成為最後必須面對的事情。因此,才會出現徐福,騙了秦始皇五百童男童女、加上大小船隻和物資,要到海上的仙山去求取長生不老藥的事件。沒想到結果,徐福是一去不返,直到秦始皇查覺到上當後,必然很生氣,與後來發生的焚書坑儒事件多少有些關聯。秦始皇焚的書,可能是算命的書,坑的儒,也極可能是整天妖言惑眾的術士之類的人吧?至於宇文士及於文中,所提到的神仙打扮,可以說就是現今廣義的化妝。心理上,都帶有保住青春美好期待的作為,含有長生不老的意味。求取長生不老藥,看來是積極的想法,卻是不切實際的作法,即使服用術士所謂的長生不老藥也是無效。歷代仍有不少皇帝,甘願冒那樣的生命危險,以身試驗,即使英明如漢武帝,晚年聽信術士的建議,而殺掉自己的太子、皇后,連女兒的一生也毀了,失財又失色,昏聵不堪的老後。
化妝術看來是長生不老概念下的消極行為,卻是比較實際、效果立現的方法,積極地留住青春,親身、親眼可感受到、有效的積極作為。尤其,自古以來,即遺留著,紅色是精、氣、神的象徵,即使死後,都會在骨骸上,塗朱或抹上紅土,塗抹紅色的行為,是為死者注入象徵活力的血色,具有重生的意涵在內;從許多出土的古遺骸裡,發現塗朱的現象,也可以說是另類的化妝。化妝幾乎是圍繞著:如何看起來年輕一點?問題解決上,而色彩就是其中的一種解決辦法。人在青春時期,臉部會自然地散發出淡粉紅色,象徵著健康的身體狀況,不同於生病時的蠟黃。尤其,在青春期階段的臉色,更散發著濃濃的費洛蒙;從生物的意義上來說,就是已經準備好了身體所有的機能狀態,可以繁衍下一代的訊息。
古代對化妝,有香妝、妝點、妝飾等不同的稱呼方式;化妝的內容,則有:「敷鉛粉,抹胭脂,畫黛眉,貼花鈿,點面靨,描斜紅,塗唇脂」等。化妝,廣義包含了服裝,狹義的解釋是指頭部和臉頰上的妝扮,包含了頭髮的造形和穿戴,當然臉部的色彩,更是特點。臉部的色彩表現,大抵是圍繞著紅色和白色兩類色彩變化,加上少量的紫色、藍色、綠色等的色彩使用。眉毛,則以黑色為主,翠色或綠色為輔。
在歷史中,出現較特別的色彩使用方式,是南北朝的「額黃」。額黃,如同字義般,是在額頭上,塗上黃色色粉類的化妝方式,曾大流行於唐朝宮中,具有許多不同的稱呼方式,如鵝黃、鴉黃、約黃、貼黃、花黃等。話說隋煬帝時期,才子虞世南被傳喚到皇帝前,沒想到隨侍在皇帝身旁的司花女,癡看著被召喚來的虞世南,讓隋煬帝也不禁吃驚,命令虞世南為此失態的司花女,作一首詩。想來這司花女一定是驚恐萬分,虞世南也必定也是誠惶誠恐的寫下《應詔嘲司花女》,詩中寫道:「學畫鴉黃半未成,垂肩嚲袖太憨生。緣憨却得君王惜,長把花枝傍輦行。」畢竟是才子,表達出應有的機靈,借由詩句把司花女看帥哥的癡迷狀態表達無遺。「鴉黃」一詞也入了詩句,把當時的化妝情形,具體地描寫出來。
而額黃的表達,在唐詩人溫庭筠的《偶遊》中,有:「額黃無限夕陽山」的描寫,另在《照影曲》也有:「黃印額山輕為塵,翠鱗紅樨俱含頻」等之表達。皮日休在《木蘭後池三詠.白蓮》上,亦有:「半垂金粉如何似,靜婉臨溪照額黃」之額黃的詩句出現,很有意境的「臨溪照額黃」寫出:對著溪水看著額頭上的黃色化妝。以上都是唐朝時期的詩人,對當時額頭上的黃色化妝,呈現於詩詞中之情形。不同的詩人,在各自的詩句中出現額黃的措辭,表示「額黃」的裝扮,已經不是個別詩人觀察到的現象,已是唐朝的流行現象。另外,唐朝詩人李商隱在他的《蝶》中,表現出壽陽宮主出嫁時的新娘化妝:「壽陽公主嫁時妝,八字宮眉捧額黃」。壽陽公主的新娘妝的眉毛是八字眉,額頭是畫上黃色的彩妝,好特別的色彩和造形搭配。如此的色彩使用方式,據傳是受到胡人婦女和佛教的影響。受到胡人婦女裝扮影響的推論,可以從歷史略知一二。從南北朝到唐朝,都是漢人與胡人交流密切的時期,由上到下鼓勵胡漢通婚,更大膽地接納各族文化,因而形成大唐一代的盛世。
至於額黃與佛教相關的說法,是來自於佛像貼金的表現方式。東傳後的佛像,通常為了表現虔誠,大量的使用黃金的色彩表現,直接使用純金或金箔貼金、金粉塗金、流金等。在臉部的色彩表現上,會在兩眉間的額上,塗上金粉或貼上金箔,表現出立體的感覺,也形成了很特殊的色彩表現方式。使用貼金箔的方式,技法上,是較接近花鈿。花鈿是唐朝期間,流行於宮中的一種化妝方式,是在兩眉間的額上,貼上有色圖案的裝扮;另外,也出現有梅花妝等的浪漫故事。
除了,額黃的化妝特色外,另外也有美人妝、桃花妝、飛霞妝等兩頰的色彩表現。其化妝程序是先在兩頰用白粉撲均勻,再用手沾點紅色的胭脂,於掌中勻開,並抹於雙頰,和先塗上的白粉混合,經過混色後,變成淡淺的粉紅色,與已經抹上的白色底和粉紅色的搭配化妝,就成為桃花妝。如果使用較多量的紅色胭脂,濃郁的粉紅色搭配白底的色彩,就是酒暈妝,好像喝過酒後的臉紅色彩般。但如果先塗紅色的妝,上面在蓋一層薄薄粉白色,就是形成有薄霧感覺的粉紅色,稱之為飛霞妝。
化妝中,口紅是必備的。早期的口紅材料,有朱砂、紅花、紅土、胭脂等紅色礦物、植物、昆蟲等色彩材料。宇文士及在其《妝台記》中,記載女子點唇,表現的畫法,就有:「胭脂暈品、石榴嬌、大紅春、小紅春、嫩吳香、半邊嬌、萬金紅、聖檀心、露珠兒、內家圓、天宮巧、恪兒殷、澹紅心、猩猩暈、小朱龍、格雙唐、眉花奴」等。當然口紅,不會只有色彩材料而已,也會加上香料的,如甘松香、艾納香、苜蓿香、茅香、藿香、零陵香、上色沉香、雀頭香、蘇合香、白膠香、白檀香、丁香、麝香、甲香等與色彩材料共同組成。但都還是屬於天然的,不像現代的口紅,幾乎是致癌的化工材料。口紅出現的形式,有塗於碟內的、有染於棉紙上的,也有條狀的口紅。岑參的《醉戲竇子美人》:「朱唇一點桃花殷,宿妝嬌羞偏髻鬟。細看祇是陽臺女,醉着莫許歸巫山。」朱唇一點桃花殷,朱和殷兩字均是表達紅色色彩的單字。朱字起源於礦物的朱砂,殷字則是和血的顏色有關。關於口紅的色彩,另有絳字的表達,如宋朝的詞牌中,就有「點絳唇」。
化妝的表現方式,也出現於戲曲中,如各個地方戲曲的台灣歌仔戲、崑曲、平劇、豫劇等,各有其化妝的色彩表現方式。連布袋戲和各地的戲偶,臉部的裝扮也帶點化妝的成份在內。最特別的,要算平劇中的化妝色彩與造形的搭配了,台灣的歌仔戲的色彩和造形表現,就沒有平劇那樣的變化激烈,但丑角鼻頭附近的色塊安排,算是最具特色的。
一般戲曲上的化妝色彩使用,會先以白色作底,材料大致上是石粉、澱粉、殼灰、鈦白、鉛白、白土、塑膠漆等。往往從臉部的色彩感覺上,可以察覺其個人的性格,如包公的黑和白的搭配,通常是和公正、廉正不阿、明辨是非的歷史形象連結。可是,有時候,同樣的黑白色彩搭配,卻表達出極端度不同的奸巧陰險、不顧情義的感覺,如一代梟雄的曹操。同樣的黑白,也被用於張飛的臉上,表達出魯莽樸實、勇猛忠貞的個性,和歷史人物個性連結極強烈。色彩在各自不同的個性等抽象表達上,起了推波的作用。如此的色彩使用,正好反映了色彩的兩面性格,同樣的紅色,可能表達情義兩全的關公,但也同時可表達魯猛剛烈的負面意義。色彩的單色狀態,也具有如此的兩面性格,如紅色,在表達熱情的同時,也帶有犧牲的意涵在內。雙色以上的色彩配色,再加上造形或歷史事件時,讓色彩在感覺上,出現南轅北轍的不同感覺,豐富了角色表達之內容與內涵。


作者|國立雲林科技大學視覺傳達設計系暨研究所教授兼藝術中心主任 曾啟雄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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